学徒
左手松了劲右手僵了腕
中午收工时,已经是11点51分,王建生到二层休息室吃午饭。20分钟后,他又开始工作,直到下午1点40分才有机会歇口气。
工作中的王建生一言不发,除非是给顾客解答关于脚病的事。看他使用修脚刀,轻快灵活,好像手指没怎么用力。记者请他示范捏刀的力道时才发现,他捏住刀的两个指尖简直像钳子,如果手指被他像捏刀那样捏上几分钟,绝对会疼、僵、血液不流通。
片竹板和推手是所有修脚师都要练的基本功。王建生说,基本功简单,实操难。可对一个记者这样的外行来说,基本功的难度系数已经很高了。
先来片竹板。左手握住宽约6厘米、长20厘米的竹板,竹板下端抵在左手大拇指根部;右手拿一把比手机稍沉、刀刃约1厘米宽的抢刀,拇指和中指捏紧不到1厘米粗的刀身,食指伸直抵住刀身使其竖直;最后,左右两手小手指一侧的掌根要挨紧。在保持这种姿势的基础上,右手拇指和中指运刀削砍左手握着的竹板。流程听起来简单,手势摆得差不多也不算难,难的是只让右手捏刀的手指和刀运动、其他部分完全不动。记者好不容易花了好几分钟摆弄出的正确持刀手法,却在把刀刃推向竹板的时候一下散了架——左手松了劲,右手僵了腕,刀身歪了不说,手指头只能带着刀微微动一动,更别说用上力气,像王建生那样把竹板削得“嚓嚓”响了。
然后是做推手。按照王建生的示范,右手拇指和食指做捏刀状捏紧指尖,中指用力伸直,拇指和食指指尖紧贴中指,沿中指指侧来回用力推动。“没练过的推二十来下手指头肯定酸。”王建生说,他练推手时,没几天就把手指头推出了茧子、磨出了泡。
说起修脚的技法来,王建生嘴皮子溜得像相声演员报菜名:“修挖起片分撕刮捏,这是修脚八法;支捏抠卡拢攥挣推,这是持脚八法;还有个后来总结的,持刀要稳、青线(脚部病变部位与健康部位的分界线)看准、动作要轻、腕活灵敏。”
他说,基本功首先讲究指力和腕力。“手指要捏得住刀,不能跑刀、‘放箭’,‘放箭’就是修脚时没捏紧、刀一跐溜伤着顾客了。”王建生说,“要么顾客出血要么自己出血,干这行得对顾客负责。”他左手掌大拇指根部有条约2厘米长的弧形疤,那是他刚开始“放箭”被片刀割伤留下的。
练指力和腕力的过程中要结合持刀。修脚刀看似轻巧,其实握在手里很有分量,且不同的刀有不同的持刀方式,手指捏在刀身的哪个部位都有讲究。之后是磨刀,“刚开始拿废刀磨,过两三个月有感觉了,刀和细浆石粘一块像是拉不开栓,火候就到了。”
练了大半年基本功后,王建生开始实操,做“平活”,就是修脚垫这样最简单的活儿。在师傅坐镇之下,他第一次给客人修脚。“修灰指甲和脚垫,有点儿紧张,再加上那时候手不稳,结果修脚垫时把人家脚给拉出血了。那段时间师傅帮我找来他的老主顾、老朋友,给我当‘脚模’,人家不在意受伤,还都鼓励我。”
心愿
盼成立专科的脚病医院
14点33分,第20位顾客进屋。
王建生说,他也动过改行的念头。一次是在1981年、1982年,“当时刚改革开放,人员开始可以流动,周围有同事改行了,我也就开始动心思,后来单位领导派我跟师傅去别的省交流经验、去学习,一走一看的,把心收回来了。”另一次是1985年,“当时日本一个访华团成员来修脚,特感兴趣,就通过外交部联系我想让我去日本,赶上当时太劳累,我支气管扩张咳血,还有那时结了婚要考虑的事情多,就没去,我儿子那年刚一岁。”
王建生觉得自己幸运,一是自己没像其他修脚师那样先学搓澡、看池子再学修脚,二是有学习的好机会。“公司说让我给刘振英、杜德顺两位师傅当徒弟,当时有五六位师傅,可当徒弟的就我一个,所以每位师傅都教我。”他第一次配的药是治脚气的,给顾客用时没跟师傅说,观察了三四位顾客的情况对药效有了把握之后,他才跟师傅汇报,“师傅挺鼓励的。”现在,王建生工具柜第二层有31只药罐药瓶,都是他自己调配出的中药剂。不少顾客看见他上药,会说“这是王大夫自己配的药,别处没有。”
16点30分,王建生送走了第26位、也是最后一位顾客,准备下班。窗台上,塑料袋里的两个芝麻烧饼已经放了一天,那是他没来得及吃的早饭。“从我师傅到我们这辈,最大的心愿就是咱们这行能正规了,归属于医疗部门,能成立专科的脚病医院,这就是我的心愿。”
明天早晨,他还会骑着自行车来上班,7点半到达这间小屋,为新一天的工作做准备。